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朕惟好画耳——收藏在美国的宋徽宗花鸟画

小可爱 读书 2022-05-22 21:26:39 513 0

《宋史·徽宗纪》有云:“宋徽宗诸事皆能,独不能为君耳”。

在中国古代几千年的帝王史中,徽宗赵佶是一位比较特别的皇帝。在政治上,他被后世指责为“疏斥正士、狎近奸谀、溺信虚无、困竭民力”,而后亲眼见证了金军兵临城下,国破身辱受困而亡。然而,这位玩物丧志、纵欲败度的皇帝对于中国书画艺术的发展却做出了极大的贡献,“朕万机余暇,别无他好,惟好画耳。” 北宋后期的宣和画院由于徽宗的亲自操持形成了新的画风,“宣和体”绘画写实程度高,且讲究诗意。徽宗本人就擅长细致的工笔设色画,以及祥瑞的宫廷题材类作品,其绘画成就集中体现在花鸟画中。

收藏在大都会博物馆的《竹禽图》就是目前存世的宋徽宗的代表作之一。


△宋 赵佶 《竹禽图》(注:绢本设色 纵27.9cm  横45.7cm 顾洛阜旧藏,1981年由狄龙基金会购赠给大都会博物馆)


在宋徽宗时期的皇家画院,超写实风格花鸟画十分风靡。在这幅画中,画家娴熟的花鸟树木描绘技巧展露无遗,禽鸟立于枝头意欲展翅腾飞的姿态十分逼真。徽宗皇帝以细致入微的观察和生动准确的细节描绘,表现了两只小巧的雀鸟立于枝头相互顾盼的神态。他们灵动机敏、生动活泼的姿态跃然纸上,互相间仿佛传递出一种心灵交融的美感。


△《竹禽图》局部:雀鸟


除了灵动的姿势,逼真的羽毛,画中的特别之处还在于鸟的眼睛——眼珠的部位被徽宗用生漆(又称大漆、黑漆)点睛,有一种凸起的效果,又黑又亮,赋予了雀鸟以生命力。这种特有的光感和立体效果是机械的绘画无法表现的。如果我们近距离观看,这两只鸟仿佛随时会从纸面腾空而起。

在这张作品的尾部有元代大书法家赵孟頫的跋,跋文写道:

道君聪明,天纵其于绘事,尤极神妙。


《竹禽图》局部:赵孟頫跋


赵孟頫毫不吝惜华丽的辞藻,盛赞这幅画:

动植物无不曲尽其性,殆若天地生成,非人力所能及。此卷不用描墨,粉彩自然,宜为世宝。然丛尔小禽蒙圣人所录,抑何幸耶。


△《竹禽图》局部:拖尾


纵观全卷,我们发现画心黄绢被切割下一条并放置于赵孟頫所题跋文的左侧。两边的黄绢夹着这段跋文,其重要性可见一斑。据大都会博物馆专家研究,这可能是明朝皇子朱棡令人再次装裱时所为,而这位皇子硕大的印章就改在跋文两侧裱纸和黄绢的接缝处。

在卷首处可以看到宋徽宗的标志性画押。


△卷首徽宗画押:“天下一人”


这个字很独特,又像天地的天,又像一个“一”字下面加了一个“下”字,同时一撇一捺又构成了“人”。这就叫做“天下一人”,彰显了宋徽宗贵为皇帝的身份。

徽宗的花鸟画自成“院体”,充满盎然富贵之气。这幅画是大都会博物馆镇馆之宝之一。

有的研究者认为,宋徽宗的绘画分为两类,一种是真人真迹,而另一种是在宋徽宗的授意之下,由皇家画院的画师所作,这一类被称为“御题画”。如果是宋徽宗的真笔真迹,就一定要有徽宗独创的瘦金体字样——“御制御画并书”,同时有“天下一人”的画押,此外还要有御书和双龙印两个玺印

如果以这个标准来看的话,波士顿博物馆收藏的《五色鹦鹉图》就应是真迹。


△宋 赵佶《五色鹦鹉图》


幅上的“天历之宝”玺表明它为元内府所有,后入清乾隆、嘉庆皇帝内府,全卷为乾隆内府重裱。重裱时,徽宗的题诗被移到了前面,《石渠宝笈初编》卷二十六著录。此后,赏赐恭亲王奕訢,辛亥革命后被其孙溥伟、溥儒等售予古董商,1925年为张允中在琉璃厂购得,他连题五跋,确认此系徽宗之作。后为日本人山本悌二郎购得,二战后其后人售予波士顿美术馆。


△《五色鹦鹉图》画心


《五色鹦鹉图》带有很强的政治寓意,属于为国祈祷鸿运而作,以工笔的形式完成,显得郑重而热烈、喜庆,充分表达了画家的虔敬心情。绘画的表现手法十分工致而清新,杏花用白粉填色。本图虽未用生漆点睛,但鸟目层次丰富,栩栩如生。赵佶素来提倡“画中有诗意”,在画幅右侧,有作者瘦金书题文和七律诗一首,其文曰:

五色鹦鹉来自岭表。养之禁籞,驯服可爱。飞鸣自适,往来于园囿间。方中春繁杏遍开,翔翥其上,雅诧容与,自有一种态度。纵目观之,宛胜图画,因赋是诗焉。


△《五色鹦鹉图》局部:七律诗


画中五色鹦鹉的双爪正攀在杏花枝上,鹦鹉与杏花是花鸟画中的固定搭配。杏花被道教视为“仙花”,常被用于道教吉语。张籍《寻仙》中有云“溪头一径入青崖,处处仙居隔杏花”。“杏”在道家活动中有一定的象征意义,如杏坛指道家修炼处或道观,白居易《寻王道士药堂因有题赠诗》:“行行觅路缘松峤,步步寻花到杏坛”。


△《五色鹦鹉图》局部:杏花


正是由于杏花有道教仙花的地位,它成为了笃信道教的宋徽宗画作中常见的植物。工笔《五色鹦鹉图》中的杏花,花朵、树枝勾线细劲,形象生动,由于杏花在画幅上的重要性,此画又名《杏花鹦鹉图》。


△《五色鹦鹉图》局部:鹦鹉


五色鹦鹉带有很强的象征性。《周易》系词中曰:“天数五,地数五”。“五色”为青黄赤白黑,象征着五个方位。按照道教的阴阳五行之说,祭祀五穀之神的社稷坛里应摆放五色土,亦为青黄赤白黑,象征天下。画家笔下的“五色鹦鹉”基本上与社稷坛里的五色大体相同:如头顶、眼后为黑色,颈部上方为白色,背部和翅、尾、腿部为青色,也许是为避免与黄绢同色,鸟腹毛色为橘黄色。

画家刻意让鹦鹉的毛色和五色土相近,寓意国家和社稷出现祥兆。所以后世研究者判断这幅画与《瑞鹤图》(藏于辽宁博物馆)一样,不是单纯的花鸟画,而带有为国祈福的意味。

北宋灭亡后,《五色鹦鹉图》卷在万幸中遇到不幸,在混战中被裹挟到了南宋临安(今浙江杭州),幅上赵佶的瘦金书题字已经不完整了,细查破损处,完全是人为所致,


△《五色鹦鹉图》局部:落款


幅上的落款只剩下“制”“并”二字和残损的花押,根据其他画作的模式特征可以判断破损的字为“御制御画并书”,押署“天下一人”。与《祥龙石图》卷、《瑞鹤图》卷一样,在“制”字处钤印“御书”(朱文)。

1271年,宋徽宗被掳至东北,流放途中见到杏花,唏嘘不已,赋词一首:

天遥地远,万水千山,知他故宫何处?怎不思量,除梦里有时曾去。

无情的历史并没有让这只五色鹦鹉为北宋带来吉兆,今天如果各位来到亲临波士顿博物馆,一定不要忘记观赏这幅《五色鹦鹉图》,凭吊徽宗的历史往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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