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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亚后海村,是下一个大理吗?

huazhu 资讯 2021-04-29 12:48:08 652 0

文  舒少环


本文首发于《新周刊》官方APP


正如一切由小众人群走向大众的事物,原本的“乌托邦”似乎势不可挡地沦为了“网红打卡地”。


在后海村,穿着比基尼冲浪打卡的姑娘。


“最近还有房吗?”


“各位老板,请问现在有单间或套房出租吗?”


......


房源,成了后海村目前最紧俏的资源之一。在三亚后海村大大小小的微信群里,活跃着一条又一条求租信息。



成倍上涨的租房价格,让越来越多的人想搬离后海村。


导火索是后海村的楼房正在被成栋成栋地收走,原本的年轻租户被迫另寻他处。


据消息,这些楼房被收走后,大概率会被改成公寓往外出租,预计单间一个月定价2000元。而去年同期,后海村一个单间的价格还在400~500元,粗略估算得涨4~5倍。


在过去一年时间里,后海村飞速蹿红。越来越多人从朋友圈、小红书奔赴此地。


不可否认,跟大理一样,后海村一度成为某种生活方式的代名词:“审美自由”“白天冲浪、晚上蹦迪”“City Life Sucks”……一些人在此寻找各自的“乌托邦”。


后海村正在成为下一个大理吗?


仅就载客能力而言,它就远不如大理。


后海村只是三亚海棠湾的一个小渔村,不到15分钟就能逛完。也因此,后海村的发展速度要远远快于大理。而现在,后海村历经着前所未有的商业化进程。


活在“乌托邦”里的后海村


在后海村的发展过程中,有两类人的到来十分关键:老后海人、新后海人。


老后海人,是指较早一批来后海村冲浪的“浪人”,包括开店的老板。这些“老后海人”直接带动了当地冲浪文化的形成。



老后海人,直接推动了当地冲浪文化的形成。


新后海人,是指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来后海村生活的人。


“老后海人”阿威介绍,“新后海人”中,最早一批到来的多为一些极限运动爱好者。


而在疫情爆发前,这批人往往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海滩、滑雪场上。


这批玩得最“尖”的人,为后海村带来了不一样的审美:这里以黑为美,存在一条肤色的“黑白”鄙视链;在这里,肤色越深,越能证明你的资历;你也可以大方穿着比基尼,不用在乎凸不凸点。



在这里,肤色越深越能代表你的资历,你也可以毫无顾忌地穿上比基尼。


据《一条》的报道称,“新后海人”主要分为三拨:


一拨从北上广深这些大城市来,大多是自由职业者或来后海村做生意的人,当地的俱乐部、酒吧和餐厅等主要是靠这拨人开起来的;


另一拨则是从大理过来的手作人、艺术家,他们带来了烟草、波西米亚风等嬉皮士元素;


还有一拨从内蒙古和藏区来,大多是流浪歌手、DJ,是后海村电子音乐派对的领头羊。


后海村因冲浪而起,而后又形成熟人社区的氛围,吸引着“老后海人”与“新后海人”在此找寻各自的“乌托邦”。


阿威第一次接触冲浪就在后海村,当时是2014年,在海里冲浪的人特别少。


令阿威最难忘的是,蹿红之前的后海村,就像一个冲浪小社区,大家都为了冲浪而来。


相比赚钱,大家更关心明天能不能冲到一个好浪。


要是冲到一个大浪或者好浪,阿威一整天都会处于肾上腺素激升所带来的兴奋感中。晚上一上岸,他就急着跟身边的所有朋友分享新战绩。



在海里冲浪时,阿威说自己与陆地的联系被切断,彻底变成了一个自由的人。


“浪人”们平时玩在一块,到了晚上,大家聚在一起喝喝酒、聊聊天。


渔村里,还会定期举办party。当时的酒吧,也保留着一个海岛渔村的原貌:要么是小木屋,旁边就是椰子树;要么干脆就是茅草屋。


“浪人”们与当地村民之间,维持着一种和谐的关系。


三哥早在2010年就来到后海村开店,他描述当时的后海村“夜不闭户、路不拾遗”,饭点时无论经过哪户村民门口,他们都会热情地招呼他吃饭、喝酒。


小渔村的生活状态,也让三哥觉得很轻松:想安静就安静,想闹腾就闹腾,想冲浪就冲浪,简直就是他心中的“乌托邦”。



2012年的后海村,充满一种野生的美。



三哥以前在后海村过得很chill:想安静就安静,想冲浪就冲浪。


局子自嘲是“新后海打工人”,在她看来,后海村的包容度很高:后海村既形成了冲浪文化,又杂糅进来各种多元的事物。


也因此,“后海村什么样的人都能待,这里有阳光健硕的浪人、前卫精怪的艺术家,也有醉生梦死的酒鬼。有很潮很酷的人,也有神经病和装神经病的。而且,留下的人也总能找到自己乐意干的事”。



后海村,有着各色各样的party。/摄影师燕子供图


更令她离不开的是,她在这里找到了久违的大学校园的感觉:


上下楼梯时,你的邻居就是你的好朋友;你也可以轻易在小饭馆、咖啡厅、路上,偶遇熟人……


她描述正经冲浪人(区别于游客)的一天通常是:要冲浪的话,早上七八点就会去,冲完浪回来吃个早饭,补个觉;


午饭则要么看能碰上哪个朋友一起吃,要么就去谁家蹭一顿,要么几个朋友凑一起做;


到了傍晚,几个朋友一起去玩滑板;再晚一点,就去各个酒吧串一串门,或者在自己的俱乐部喝点小酒。



局子说,作为一个女生,她在后海村非常自在。


在这样一个熟人社区里,物理距离拉近了,面对面的沟通变多了,感情也就更容易产生。



在后海村,很容易就认识聊得来的朋友。


“我们不光在海里交流,还去酒吧聊天,或者在一家常去的小饭馆偶遇。交流变多了,感情更容易产生,也更容易结识聊得来的朋友”,局子说。


另一位“新后海人”Amanda本不打算来后海村,但考虑到去其他几个浪点都得克服一个人的孤单感,最后还是来了这里。


倍速奔向商业化的后海村


后海村的巨变,像是在一夜之间发生的。


三哥在后海村一直待到去年5月,都没发觉这里的变化。仅仅几个月后,他再次回到后海村,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:


街道上,随处可见竖起的“冲浪教学”的牌子;沙滩上,几乎找不到可以躺下的地方;海面上,冲浪板、冲浪教练与学员之间,也几乎形成一条无缝的长线;一天24小时,整个后海村都难有真正安静的时刻;到了凌晨2点,街道上都有醉酒的人……




海面上,冲浪板、教练、学员几乎形成了一条无缝的长线。


去年疫情的暴发,加上明星综艺《夏日冲浪店》的播出,极大地推动了后海村人流量的飞速蹿升。


源源不断的需求,又催生了越来越多的“职业推板师”。“街上卖烧烤的、开民宿的,全都可以下海教冲浪了。”


数字上的变化更直观,据三哥统计,后海村大大小小的冲浪店涨到100多家。而去年5月他离开前,这一数字还只有30家左右。


一同飞速蹿升的,还有后海村的“网红”打卡地。翻开小红书,就能看到令人眼花缭乱的“网红”咖啡厅、酒吧、民宿等。



汽车咖啡馆、面包车酒吧等,都成了小红书时髦精打卡地。/小红书app


这一切变化直接导致了沙滩上的垃圾越来越多。后海村并没有专门的保洁员,但会有人自发组织去沙滩上捡垃圾。人流量不大、垃圾也不算多时,这种自发组织的形式还够用。但当垃圾急剧增多时,这种自发的形式显然就不奏效了。



局子说,以前垃圾还捡得过来,现在根本就捡不过来了。


更深层的影响还包括,后海村原本的商业秩序被打乱了。以冲浪店为例,阿威表示,“职业推板师”已经覆盖了会冲浪的专业教练,一般游客根本分不清哪些是真正会冲浪的、哪些不会。


其次,原本400—500元一次的冲浪教学课,也被职业推板师压到了300元、200元一次,就看谁的价格更低。原本良性循环的商业环境,被迫卷入了打价格战的恶性循环中。


而三哥认为更大的隐患是,这些职业推板师几乎不会对游客进行安全培训。对冲浪这类极限运动来说,安全培训是至关重要的。


如今,后海村最尖锐的矛盾集中体现在了房子上。“收楼”事件之后,后海村一房难求。整个租房市场的价格也翻了好几倍。



2017年,后海村的主街翻修成了石板路、渔家小平房变成了统一的小白楼。


三哥对比,原本租一层楼月租只要一两万元,现在涨到了八万元。


一些更细微的变化是,当地村民与外地人之间的关系,也悄然发生着改变。


三哥注意到,村民看外地人的眼神变得谨慎了,也多了防备心。


但阿威想要续租,却遭遇当地人不断变卦,阿威发觉不少当地人也不像以前那么“纯朴”了。而当地村民确实不懂定价,更多是通过跟邻里之间比价。


不过,更令人担心的是村落文化的改变:“以前村里的人都会打招呼、互相串门,人情味十足。一旦这里变成了商业小区,大家之间的关系还能维持吗?”


大量毫无社区共识的人涌入,被一致认为是后海村变化最主要的诱因。


阿威无奈地表示:“现在大部分涌入的人,要么是为了赚钱,要么就是游客,很少是为了冲浪来的。”


局子也开始反思如今的人流量与后海村本身载客能力之间的矛盾。“后海村的排水系统、管理系统等,都还不足以支撑目前如此大的人流量”。


就像一切由小众人群带火而后走向大众的地方,后海村势不可挡地奔向了商业化、“网红化”,也经受着这一切变化带来的代价。


离开与离不开的“后海人”


在后海村生活了十几年的三哥,如今已经在计划搬离后海村。


一大理由是,他觉得后海村最珍贵的东西已经被磨灭,他也很难在这里过上轻松的生活了。


局子目前虽待在后海村,但她表示,飙涨的房价确实让一批人被迫搬走。


待了很多年的阿威,也已经去了新的浪点。


阿威表示,不少跟他一样的“浪人”之所以会离开,除了后海村本身的变化外,浪况是更重要的原因。后海村的浪况决定了它更适合冲浪新手,想体验进阶的玩法,就要去新的浪点。




阿威离开后海村的行囊,冲浪板是最显眼的。


“真正的自由浪人,都是追着浪点跑的,哪里有好浪就去哪里。”阿威聊起了以往一到台风天,就开车出门去追好浪的经历,“看一个人冲浪技术过不过硬,就看他台风天会不会出门冲浪了。”


阿威的“浪人”朋友们,如今虽分散在全国各个浪点,却一样只关心明天的浪好不好。


Amanda本就是来后海村学习冲浪的,来后海村之前,她就计划好了离开的日期。


另一方面,即便是计划离开、已经离开的“后海人”,某种程度上都离不开后海村。


三哥表示即便之后搬离后海村,他每年至少也要回来一次,“没办法,十几年的感情了”。况且,后海村还是他冲浪店的起点,也是大本营。


Amanda也透露之后如果想冲浪,肯定还是会回后海村。


阿威时不时也会回后海村,除了照看自己的冲浪店,浪好的时候,也想冲冲浪。



当年,在后海村一起冲浪的朋友们。


或许对其他人来说,后海村如果过几年过气了,甚至没了,还可以接着去找下一个。


但对曾在这里找寻“乌托邦”的后海人来说,后海村就只有这一个。


注:本文全部图片,除特别标注外,均由采访对象提供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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